一、如何定义“空巢家庭”
在家庭生命周期理论中 , 空巢期一般被看作是家庭生命周期发展的最后一个阶段 , 是指子女不在身边的老年人家庭。到了空巢阶段 , 家庭的代际关系发生了重要的变化 , 这就是父母和子女在居住上开始分离。家庭生命周期的概念是重要的 , 因为它为研究家庭代际关系的演变提供了一个理论框架。父母和孩子的关系是如何联结和分解的 ? 通过家庭生命周期 , 可以得到很好的解说。细分的话 , 有这么几种 : 一种是纯空巢家庭 , 包括单身空巢家庭和配偶空巢家庭 ; 另一种是类空巢家庭 , 包括虽然子女不在身边但其他亲属在身边的空巢家庭。还有一种分类 : 一是年老的空巢家庭 , 另一种则是年轻的空巢家庭 ———譬如独生子女家庭由于不少孩子少小离家外出求学 , 结果空巢期提前到来 , 而且空巢期在延长。据1992 年上海市老年人生活经历及生活现状的抽样调查和 1986 年中国生育节育抽样调查 ,现已 60 岁以上的女性老年人多子女家庭的抚养期为 2717 年 , 1986 年处于育龄期妇女的独生子女家庭为 2015 年 , 相差 7 年左右。在抚养期结束时 , 老一代父母的年龄为 4919 岁 ,新一代为 4415 岁 , 后者比前者小 514 岁。正在面临挑战的主要是传统的、年老的空巢家庭。由于高龄化的发展 , “空巢家庭”本身也有一个生命周期问题。正如有的论者所指出的 : 家庭生命周期是不断发展变化的。到了晚期 , 可能在个别家庭还会出现“回巢”现象 , 即高龄老人与成年子女重新聚合现象的出现。
二、“空巢家庭”面临的养老挑战
大家注意到 , 在人口老龄化的过程中 , “家庭空巢化”正在成为一个热点问题。一般认为 , 中国的家庭养老正在面临严峻的挑战 , 特别是空巢家庭的增多使得越来越多的老年人处于“照料风险”中。因为身处空巢家庭的老年人一般来自子女的照料和慰藉也会相应减少。根据全国 1987 年 60 岁以上老年人口抽样调查资料 , 在 60 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家庭中 , 空巢家庭比例占到 1617 %。1990 年第四次人口普查时 , 单身户和一对夫妇户这种纯老年户 (即老年空巢家庭) 占老年人居住的家庭户的 25 %。有学者则预测 : 到下个世纪的 30、40 年代 , 中国城市里的独生子女父母年老后可能有 60 % —70 %与已婚子女不住在一起 , 我国农村中的独生子女父母年老后可能有 30 %与已婚子女不住在一起。在像上海市郊农村这样独生子女领证率较高的地区 , 年老空巢家庭的比例可能达到 50 %。在城市 , 大概有 20 %多的老年人生活在空巢家庭当中。譬如 , 1999 年 4 月 , 天津市民政局委托城调队对 1207 个样本进行的“城乡居民社会福利服务需求状况”的调查结果发现 : 空巢家庭占所有家庭的比例达到 2411 % , 其中独居老人家庭占 2119 %、“三无”(无依无靠、无生活来源、无劳动能力) 的老年人家庭占 213 %。根据湖北大学人口学系1999 年春在武汉市七城区 1000 户老年人家庭的抽样调查 , 在被调查的老年人中 , 有2213 %生活在空巢家庭中。在农村 , 大概也有 20 %的老年人生活在空巢家庭当中。譬如 , 90 年代前期对我国农村养老的一次调查表明 , 在空巢家庭中老人单过的比例大约占 21133 % , 但地区差异很大 , 高的如北京 , 达 3414 % , 低的如广东 , 只有 6189 %。1997 年 5 月 , 安徽六安地区的一次小型调查表明 , 老年空巢家庭的比例高达 2914 %。
综上来看 , 目前我国空巢家庭的比例大概占到五分之一强 , 而且由于现代化因素的综合作用 , 这一比例正在不断上升。这就是我们面临的基本事实。现在已经有国家 (如日本) 注意到了家庭结构的革命性变迁与老龄化所带来的养老挑战的内在关联性 , 这就是“少子老龄化”概念的提出。所谓“少子老龄化”, 是对应于“多子老龄化”提出的理念 ,是指子女数减少情况下所出现的老龄化现象。20 世纪 70 年代以来急剧的生育率下降使得21 世纪 20 年代以后的中国将迎来“少子老龄化”的新挑战。从宏观角度看 , 由于生育率水平的持续下降和高龄人口死亡率的改善 , 使得人口年龄金字塔从传统的正三角形开始逆转成为倒三角形 , 亦即高龄人口比例上升的同时少儿人口比例却在降低。以日本为例 , 日本少子高龄化现象将在 21 世纪上半叶不断加剧 , 根据日本国立社会保障人口研究所中方案预测 , 2050 年时日本老年人口比例将达到 3213 % , 少年人口的比例却只有 1311 % ; 而1950 年这两组人口的比例分别是 419 %和 3514 % , 人口年龄结构由 1950 年的正三角形完全逆转为倒三角形。
“人口老龄化”的说法只是看到了老年人口在总人口比例的上升 , 但重要的是从人口年龄结构总体变迁来看老年人口的变化。“少子老龄化”概念的提出就是试图将老年人口的变化与其他年龄人口结构的变化联系起来加以分析 , 这是非常重要的具有更强解释力的概念。家庭的空巢化主要是客观因素所致。就上海的调查来看 , 大概不到 10 %的老年人是自己主动愿意与子女分开居住 , 其它都是因为客观条件限制而被迫选择单独居住的。但与日本东京的比较来看 , 显然中国老年人对子女在情感上的依赖性更大 , 因为日本东京的老年人有近 30 %是愿意单独居住的。家庭的空巢化会带来什么样的问题 ? 这里没有简单的答案。因为生活在空巢家庭中的老年人与自己子女的联络方式存在着许多虽然细微但绝对重要的差别。譬如 ,“分而不离”的代际居住模式与“又分又离”的代际居住模式在赡养和照料老人方面就存在着显而易见的区别。
一般来说 ,“分而不离”的代际居住模式是现在两代人都比较崇尚的代际关系和生活方式。譬如 , 对上海和东京的比较研究证明 , 老年人身处的社会现代化程度越高 , 则老年人的独立意识越强。在问到“老年人单独居住的主要原因”时 , 上海和东京各有 616 %和2419 %的老年人选择了“分开住比较轻松”这种解释。而对我国农村养老问题的一项早期调查则证明 ,有不少农村老年人也是倾向于选择“分而不离”的代际居住模式的 ,例如 :北京延庆县有一位 78 岁的老太太自己独立门户。她的三个儿子都已婚 , 分立 3 户 ,并且都在乡镇企业上班 , 三个媳妇也都有工作 (小学教员、护士、会计) , 三个孙子孙女均为学龄前儿童由老太太照料。每个儿子每年给老太太 40 斤大米 , 120 斤面粉 , 每个儿子每月给老人 10 元钱零用。儿媳则在工余帮老人翻庭院空地 , 由老人自己管理。这种既分户又互相帮助的格局 , 使老人日子过得很舒心。真正具有挑战的老年空巢家庭是与“高龄化”和“又分又离”的代际居住模式相联系的。据北京大学老干部处的调查 , 截止 1998 年 6 月 , 子女在外地而自己也步入生命晚期的老年空巢家庭大约有 260 个 , 涉及 300 位北京大学离退休职工。1997 年 , 北京大学老干部处对其中的 104 个空巢家庭进行了一对一的问卷式调查 , 结果表明 : 代际之间几乎没有经济上的往来 , 子女养老的功能只限于每月平均一次的感情联络 , 生活照料处在“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状态上。处在老年空巢期的老年人最需要帮助的是生活上的照料 , 包括做家务、行动不便和看病时能得到照料 (对自己以及配偶)。“家庭养老”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 , 这是代际关系淡化的空巢家庭普遍的一种景象。独生子女家庭的养老问题引起了学者们的深切关注。
当家庭生命周期到空巢期时 , 独生子女家庭的养老问题将变得异乎寻常的严峻。我国的独生子女们已经从 1979 年的 610万增加到 1996 年的 5188 万。独生子女家庭的养老问题将随高龄化时代的到来而积重难返。我们很难有什么万全之策。历史将证明 , 在养老问题上 , 独生子女一代是被特殊的年代牺牲的一代。就群体而言 , 这一代人将比任何一代人背负着更多的期望和责任 , 但他们的能力却并不一定比非独生子女更强。
三、值得关注的几个问题
事实表明 , 由于子女数的减少、代际居住的分离倾向、空巢家庭的增多和空巢期的提前 , 传统的生命周期理论已经不再实用。现实需要我们提出新的家庭生命周期理论来诠释新的问题和情形。此其一。其二 ,“空巢家庭”中老年人的孤独和照料问题将日趋突出 , 并将因为问题的普及化而演化为社会性难题。如何建立“空巢家庭”老年人精神健康和生活保障的社会制度开始提上我们的议事日程。有没有子女都不能保证这一点。空巢家庭的养老危机正在演变为新世纪最大的挑战之一。家庭空巢化和老年高龄化对社会化养老服务提出了新的需求。其三 ,“空巢家庭”老年人的再婚问题值得社会关注 , 因为老年人再婚而引发代际矛盾的事例越来越多。如何捍卫老年人的合法权益正在成为一个非常严肃的话题。其四 , 在家庭空巢化的过程中 , 老年人如何有所作为 , 超越空巢化所带来的种种挑战也非常关键。也许我们可以说 : 挑战老年 , 这应当成为积极老龄化的基本人生态度。